如梦的人和如梦的故事

梦中

我和她「相识」是在 2020 年的春节前，也就是新冠疫情快要爆发的那段时间。

那年冬天，在结束了在南科大的第一个学期之后，我带着南科大招生办的寄托，以及我自己 一腔为后辈们的人生抉择产生一点影响的社会责任感，我回到了母校郴州一中。那些在校园 里的慷慨陈词和强装出来的意气风发，这里按下不表。

后来，我收到了一条 QQ 的好友申请。这个女生叫做「蔌心」。正像大多数梦一样，我是如 何在交谈中渐渐得知她的一些基本信息的已经无从回忆，这里先简单列举一下：她称自己并 非是湖南本地人，而是举家从东北搬到这里；她有个外号叫「盼盼」；她有一个弟弟，名唤 「蔌然」；她不在本年级的重点班；根据她分享的故事，似乎她是个类似校花的复杂人物。

总之，我不得不有点羞愧的承认，彼时内心匮乏无比的我，将这个素未谋面的女生当成了某 种救命稻草，寄托我内心的躁动。在很短的时间窗口里，我们在线上聊天许多。

这天，她提到自己正在五岭广场附近，恰好是我所住的地方。我或明或暗地示意她不妨见上 一面，而她也含糊其辞地表示确有这样的可能性。于是我为此而激动了，换上自己认为最得 体的装束，在寒风中来到了广场旁。也许你能猜到，此时我收到消息，她已经离开了。

后来她又向我分享更多的故事。回顾来看，这些情节显得越发扑朔迷离。她提到她的心上 人，以及这个心上人是如何让她失望，并且提到了更多细节来丰富这个人物的形象。现在看 来，这些细节有些真实而丰富到虚假。她还暗示这两个家族背后都有些权力背景，彼时的我 竟然没有丝毫的怀疑。

随着我们交谈的更加深入，我被卷进她的生活和她的矛盾里。有时她的语言方式突然转变， 后来她解释称是她的弟弟登录他的账号。此外还有更多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发生，自然少不 了不回消息、或是删除联系方式这样的情节。

在那段时间里，我的注意力完全地被这个近乎虚幻的女孩所吸引，她的所有形象来自于几张 没有露出面貌的照片。我不太清楚自己在追求什么，但依然把我无处安放的过剩的浪漫倾注 到了这段纠葛当中。

在这些反反复复之后，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的低点，并且提出应该终止我们的联系。那天 下午，我在公交车上收到她的弟弟发来的消息，对此做出了一个解释：

「你怎么不知道，她是喜欢上你了！」

我已经不太能记起当时的情绪。尽力回忆之下，那似乎是一种释然，我在世界上达成了一件 事，或许不大也不重要，但这为我的生命平添了一层意义。

梦醒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不太能记清，总之，不久之后高中和大学都相继开学了，渐忙起来的我逐 渐忘了和她聊天，以致近四年来，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这四年里，我偶尔想起她和这段故 事，只觉得如梦一般。

理性来说，我更可能是被「欺骗」了。她也许没有弟弟，也不太可能姓「蔌」，也不太可能 是从东北搬来，也不太可能有着这样那样的复杂的家庭权势背景。至于她到我居住的地方附 近，以及那个若即若离的男友，更像是在适当的时候推出以唤起我的某种感情冲动的情节需 要。她也许根本不是「她」。

但当时的我被冲昏了头脑，正如在梦里人的判断力总会下降一样，我对这些都选择了相信， 甚至是在质疑过后，又打消了质疑，反复几次之后，彻底沉沦于此。

最初回过神来意识到我被「骗」时，我心里涌起的是一种羞耻感，但随即又很快消失，因为 我意识到，她也许也明白，或许我在欺骗她。

当她声称自己来到了我家附近，她或许是欺骗了我，但当我声称自己去到了广场，她也无从 得知我是否只是欺骗了她？她也无法知道，我所有的情绪表达，是不是在识破她的骗局之 后，再刻意地演戏给她看。当她为我的上当受骗沾沾自喜时，她或许才是受骗的那个人。

现在，这段故事已经像梦一样被封存了起来。我们对它已经没有什么好考据或者评论的。我 们都不知道真相如何。

只知道，在 2020 年的冬天，有两个人聊了很多，然后再也没有聊过。